唐娥已经盘算好了,估摸自己的剑劈下时,按照平时的教导,璎珞必举剑格挡。
她当凝力不发,凡剑势必自折,就可尽快结束这场玩笑,然后让老婆子自掏腰包,再赔璎珞一柄剑。
“点腰。”谁知还没劈下去,就听姜婆婆行令道。
璎珞闻声起剑,径直刺向唐娥的腰,那正是她劈下来时露出的一个紧要破绽。
这破绽转瞬即逝,然而姜婆婆却料敌击先,令她防不胜防。
而璎珞这一点,其形酷似《太白剑法》第二十八式“画龙点睛”。
原剑法中以“画龙”扰乱敌人注意,然后抓住时机偷袭,一点制敌,但璎珞这一点却是直接点睛,省却了画龙的前奏。
大胆,朴拙,纯粹。
然而十分奏效。
眼看璎珞要在她劈下前先点中腰,她不得不敛住进攻,后退避让。
“上三,截臀!”姜婆婆旋又发令道。
璎珞深怕有闪失,不敢懈怠,上前三步掠过唐娥,腕用横向力,干净利落截住她的退路。
这招应是源自《太白剑法》第三十九式“斩钉截铁”。
原是先斩压其势,再截挫其锐,却被姜婆婆打乱顺序,逆向使出。
眼看屁股要被璎珞截伤,唐娥迫不得已后翻跃起。
因为她预计既然“截铁”已现,接下来一定是“斩钉”。
“刺头!“
熟料姜婆婆直接砍掉“斩钉”,命璎珞改变剑路。
随后璎珞已先她一步,直刺苍穹,要是她落下来,躯体必定贯穿。
就像竹签穿进糖葫芦。
唐娥后来回忆,觉得此招乃有《太白剑法》第三十六式“锥心刺骨”的风范。
此招以刚猛之力,气势如虹,直刺敌人心脏,但姜婆婆却改变了刺杀的方向,教人防不胜防。
唐娥迅疾挥剑,欲凭借自己的蛮力格开璎珞保命。
“退五,上四,刺肚!”
姜婆婆继续发令,改变了璎珞的剑路。
“刺刺不休!”唐娥脑海中掠过一阵阴影。
先是“锥心刺骨”,敌人已有防备,后招“刺刺不休”,剑式一气呵成,却如曹刿论战,一而盛,二而竭,敌人极易抓住机会扭转战局。
但璎珞退后五步,情势斗转,唐娥格挡落空。
说时迟那时快,寒光去而复来,如长蛇出洞,所向披靡。
唐娥着了慌,以她跌落的速度,璎珞这凌厉的一剑刺过来,必定贯穿她的肚皮。
此时她已陷入绝境。
上天无路,下地无门,死亡近在咫尺。
她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扑通——!
她重重跌在地上,爬起来时,赶紧低头查看肚皮。
没有洞。
仿佛捡回一条命,松了口气,暗自庆幸。
却听姜婆婆嘲弄道:“如若不是担心血腥场面影响食欲,我倒想瞧瞧你的肠肠肚肚都长啥样。”
原来姜婆婆早已经料到唐娥到此处已黔驴技穷,故让璎珞少上了一步。
两剑并未接触,唐娥就已经输了。
关键是璎珞的每一击,让她不得不做出以上的招架。
而做出这些招架反而使自己变成一头蠢牛,让璎珞牵着鼻子走,最终引她走向死局。
唐娥细思极恐。
再打量这个体弱无力的贪吃老婆子时,眼神中已充满了崇拜。
璎珞亦觉得不可思议,自己是初学,仅用四招就把一位法师逼入绝境,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。
此时姜婆婆已享用完切鲙,胡乱抹起嘴巴上油渍,似乎对取胜毫不在意。
唐娥的眼珠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,心想璎珞若是得她传授,剑法势必突飞猛进,到时候通过授箓选拔,看谁还敢给她白眼嘲笑她。
她遂强拉璎珞的手臂,一起跪在姜婆婆面前道:“我们有眼不识泰山,还望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
姜婆婆唬了一大跳,笑道:“这里离泰山还远着呢。我不过是闲来无事,纸上谈兵玩玩而已,你们不必当真。现在我吃饱了,玩够了,也该走了。”
说着把碗筷还给唐娥,拍拍屁股就要走人。
她连忙上前拦住姜婆婆,提出条件道:“只要您老人家指导璎珞练剑,我每天…每天再给您加道美食。”
听说要加美食,姜婆婆两眼放光,但却摇头道:“无福消受。”
唐娥道:“为何?”
姜婆婆摊开手转了一圈道:“你看我体弱无力,哪像会使剑的,剑使我还差不多。”
唐娥抓耳挠腮道:“但刚才您就点拨了璎珞几招——。”
姜婆婆打断她道:“当初你在廪库服杂役时,我没少看你练剑,看得多了,自然晓得你的路数,故而知道怎么破你,这有什么稀奇的。”
“好像也对。”唐娥回忆起来,她的确没少在姜婆婆面前卖弄过剑法,不过那时姜婆婆一言不发,她还以为她根本就不懂剑。
姜婆婆继续道:“要是刚才对阵的换成朱念、胡灵,抑或者是上官聘婷,小箓生不会那么快取胜。”
这不就是变相在说她不如以上法师吗?
不过这也是事实,唐娥并不见怪。
“等等。”唐娥心念电转道,“婆婆看我练过剑,想必也看过大师姐、二师姐还有上官师姐她们练过,若是您能像刚才指导璎珞战胜我一样战胜她们——。”
姜婆婆苦笑道:“要不干脆连你师父一起战胜算了。”
唐娥不敢相信道:“能战胜师父?”
姜婆婆哭笑不得道: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。”
唐娥摸不着头脑,茫然地望着姜婆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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